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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觉

04-1:觉

浜原的夜晚总是平静的,这是妖怪世界里最接近人类世界的地方;独自蹲坐在小庭院的少年,打了个喷嚏,然后慵懒地拉起了自己运动外套的拉链——直接拉到了脖子。

真是冷啊……衡谷小声嘀咕着,大概这年头也就自己会享受这样的“旅行”了。

崆冉所认识的美丽女子——名为素衣,本体为钓瓶火的妖怪。总是面无表情飘然如幽灵一般,虽然让衡谷觉得有点不可靠,但还是友好地带着他们走入了桦树林里的小路。

“那个,这里是安全的吗?”

衡谷看着眼前的小屋,问着素衣,素衣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样。

“你可以走……”

“好了好了,”未等素衣再说些什么不客气的话,阿折赶紧安抚衡谷“素衣小姐是这带的中立妖怪,不会害我们的。”

那就说明,她也不会帮助我们。

衡谷默默在心里念想着,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把群青背进了屋子里,一种很奇特的药草清香味弥漫在木屋中;因为自小在城市里生活,所以衡谷有些不习惯这种取自自然的味道,不过看在自己现在是只能依靠别人生存的亡灵的份上,只能接受自己所不熟悉之人的帮助。

素衣帮群青换好了衣服,就带上崆冉一起去寻找食物了,留下衡谷和阿折在房子里守着睡着的群青和千露。衡谷虽然也很想一同出去转转,但是黄昏时天狗造成的阴影实在太大,他只好乖乖一动不动地坐着发呆。

“衡谷,”阿折走了出来,看到了蹲在矮小木凳上的衡谷“你去内地有什么目标吗?”

“嗯、嗯?”

衡谷不知所措地回过头看着他,他依然那么安静从容,衡谷对他的第一印象大概是觉得有种超脱的气质——圣人。

“实不相瞒我并没有计划什么,”衡谷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着“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大概我在这里就是闹着玩而已。”

阿折的眼睛很清澈,毫无情绪的看着他“如果有一个目标的话你会努力吗?”

大概会……吧?

衡谷沉默了一会儿,自己连生前友人甚至家人都忘记了,唯一记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和一些无法联系起来的奇怪的事情。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就像是在这个世界里天生融合进来的一个鬼魂。

我是怪物。

“嗯?”阿折微微歪着头疑惑的看着正一脸严肃的衡谷。

衡谷回了神,尴尬的笑了笑敷衍应了一声。

忽然觉得阿折那样歪着脑袋的样子很熟,加之顿觉他的语气感觉真是十分熟悉——小靥那张有着妖异红瞳的精致的脸再次出现在脑海里,等等?!

“阿折,”衡谷一下凑近阿折,很认真的盯着他的脸“你的全名是什么?”

真是冒昧啊,衡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凑近一个同性有什么不妥;不过阿折汗颜往后退了一步。

“并不是我刻意隐瞒,但是你问这个是为什么?”

妈哒这意思不就是不说吗?!

衡谷满脸黑线的看了他一会儿,如果别人都这样说了还真是不好意思再继续厚颜无耻了。

“没、没什么,就是忽然想问。”他苦笑了一下“真是抱歉——那个,我叫作衡谷龙之介。”

阿折沉默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衡谷见气氛如此紧张,再次尴尬的叹了口气准备走进屋子里。

“奈须折。”

阿折自然的在衡谷转身走上台阶时说出了这个名字,然后环抱着双臂看着他不再说话;不过面容温和微笑着看着他,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和什么不妥。

果然,小靥的名字没记错的话也是“奈须”吧。

“你是想说你认识和我一个姓的人吗?”阿折仍然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淡淡的说道。

“啊,啊是的。”衡谷点了点头。

“不知道你所认识的是个什么样的人?”阿折再次微微歪着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小靥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淡泊了,这样一来的确和阿折神似;不过阿折怎么看都是成年人了,小靥却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年龄相差大,就连外貌都有很大的差距——阿折并没有鬼的角,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单纯貌如仙人的人类。

不可能是父女。

“感觉像是你的妹妹呢。”衡谷举起手搔了搔后脑勺,这个动作让他觉得自己很容易把自己的想法给出卖了。

只有在心虚或者紧张于自己说出了什么的时候,才会习惯性的触碰自己的肢体;衡谷反应过来时还在担心自己是否是在探听别人的家庭隐私。但是阿折的反应却实在平淡。

“我是游妖,家中只有我一个子嗣。”阿折认真的笑着说道,像是在巧妙的避开了什么“那看来你所认识的那个女孩一定很可爱了。”

这话说的,明明是在夸自己啊喂!

“啊,是的很可爱。”衡谷顿了顿“黑发红瞳,不过论起性格的话我觉得倒是更像崆冉——面瘫啊,三无啊什么的。”

这些属性词衡谷很自然的说了出来,阿折却似乎懂了什么一样,不过依然稳得太好了。

“那真是伤心啊,感觉和我一样,性格却和崆冉那家伙一样。”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啊喂?!

“那个,我去里面看看群青。”

衡谷找了个借口赶紧进了房里;和妖怪之间的谈话,衡谷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并不是因为自己说的很多他们不懂,他们说的很多自己不懂的原因。而是因为,总觉得自己想什么说什么都被妖怪给看出来了。

他并不讨厌妖怪,但就是觉得妖怪真是不负盛名——无论是什么妖怪,都实在让人无法猜透其本质。

自从自己来到这个地方,亲眼见识到了妖怪的存在;是永远不会相信,那些被先人所编撰的书籍里,那些受尽世间凌虐的恶鬼是如何存在于他们所无法容身之所以外的世界。从来没有想过,在人死后的世界里,妖怪们真实存在着,只是其中一步之遥而无法有回头路。自己所寻找的再次通往人界之门,不知会在哪里中断。

“衡谷你在想什么?”

群青的声音很清晰的让他听见了,她在换下了之前的衣服之后穿着素衣的和服,身上的冰屑已经洗掉了;不过衡谷看得出来她的身体肯定受到了影响,但她本人却强装着并不在意。

“很痛吧?”

并不会痛,群青低着头看着脚下踩着的踏实的木地板,微微发愣一样耸了耸肩。

衡谷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朝她尴尬的苦笑着“那个,是因为我的外套所以才会被天狗攻击的……吧?真是抱歉……”

“并没有造成困扰,”群青抬起头望着衡谷,这次的口气稍比之前要温和了许多“有勇气来保护我,凡人你很勇敢。”

真是美好的称赞啊,衡谷傻呵呵的点了点头;这种赞赏自然是承下的好,天知道群青在不顺心的时候还会凶恶成什么样子。

总之,目前已经安全很多了。

真是后悔晚上出行啊,遇到了这么多麻烦;如果,如果没有被天狗攻击而延误了时间的话,那么现在应该马上就要到达紫目町了。

“如果我们能做到……”

庭院里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没记错的话那样低沉的男低音应该是崆冉;他正举着右手,姿态有些不客气的对着他身边站着的素衣。

素衣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孤高之态,看来果然是比古丘怜要少了很多情绪;任崆冉对她解释着什么,素衣也只是微眯着眼轻轻点头,丝毫没有什么其他表现。阿折已经不见了,只一会儿的功夫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真是倒霉,崆冉看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转过脸看到了正在台阶边看着他的两人。

“她……”

他在关心千露是否苏醒了,群青摇了摇头,他的神色再次恢复了那副冷淡的表情。看着崆冉和素衣都这么一副死鱼眼的样子,衡谷只能在内心里吐槽为何这么一来就感觉好像自己最肾痛最活跃的样子?

“那个,我们多久能出发?”衡谷还是很正经的问到了正事。

素衣手中仍然提着那把灯火模糊而又典雅的古灯,抬起头看着他“人类的亡魂,你凭什么去往京都?”

京都……如果没猜错的话地府的地区规划和日本在平安时代的规划是差不多的,那么素衣口中的【京都】就是小靥所说的【皇都】,同时也就是自己所认为的【首都】了。

“我啊,回到人界吧。”

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凭什么想回去啊?衡谷什么都不记得了,当他发觉自己只记得名字的时候,都觉得这名字可有可无对他来说也就只有对他人自我介绍的时候捎带出来的——自己以后将会使用的称号而已。

“愚蠢。”素衣冷哼了一声,让人实在不舒服,不过她继而转头不再理会衡谷。望向了木屋后面的树林。

“我是不会留下你们住在我这里的。你们穿过树林就可以看到有几户人家。”

这是在下逐客令,崆冉居然没有表现出什么生气的样子;衡谷虽然对素衣没有什么好感,但还是不好说什么;群青则是冷冷淡淡的回到了房间里收拾东西。

看来崆冉和素衣所谓的旧识,关系也并不好吧。崆冉走进来准备带上正在熟睡中的千露。

这样折腾了一晚上谁都熬不住,但衡谷还真是不敢低估妖怪的体力,若是战场上的士兵苦战一回还要连夜赶路的话身体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没错,那两个妖怪还是没事人一样,稳稳地移动在树林里;衡谷自己倒是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差点就要撞在桦树硬挺的树干上。

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

“折呢?”群青朝前面抱着千露的崆冉问道。

崆冉微微转过脸,低声说道:“他先走了一步等着接我们。”

原来都是计划好了的事情。

衡谷跟在群青身后,若有所思地样子。

他仍然很在意为什么名为【奈须折】的阿折,在听到了和他超像超像一家人的【奈须靥】之后。居然一点都不吃惊,这不正常!就算是常人,就算没有关系,第一反应也该会是疑惑或者吃惊吧。可他居然完完全全没有反应。

阿折的隐藏能力很高,衡谷自认为看够了现实社会的人性,来到妖怪的世界里却连自己刚碰到的几个妖怪的人品啊不是妖品怎么样都完全看不出来。

有点失败啊!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群青开口问道,小声的对着衡谷;衡谷摇了摇头,自己现在累的满脑子都是耳鸣的感觉,哪里还听得见其他声音。

神经在猛然间被什么给刺激了一下,衡谷睁大眼睛望着前方未知的黑暗;没错,他现在听见了,在回答群青之后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清晰的声音。

——风铃声。

有着固定的节奏,只有三个拍,但却在无限循环着奏出了一种音调;衡谷那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没有了疲劳的知觉,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

直到崆冉转身瞪了他一眼,衡谷才终于清醒了过来,群青望着他叹了口气。

人类最脆弱的地方就在于总是很容易被他人抓住把柄。

“什么人!”

崆冉开口吼道——朝着前方的黑暗。

“笃笃”

这是棍子打在地面的声音,群青皱着眉随时准备挥出刀。但是黑暗中却渐渐显出了一个少女的身形。

“哦呀不要这样不友好。”

墨绿色头发的少女如是说道,眉眼弯弯的笑得明媚可爱;不过那笑容看起来很腹黑,颇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群青有点不舒服,不过还是没有改变动作。

“唔居然都这么高冷啊。”少女俏皮的嘟着嘴,嘟囔着“我可是来接待你们的。”

“啧,”群青冷哼了一声,收回了动作;站直了看着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就是浜原一带的觉……吧?”

看来是了,觉眯着眼睛笑了笑默认了;崆冉也没有什么排斥的样子,觉转身走的时候崆冉也跟在她身后。群青只好招呼衡谷一同跟上去。

觉看起来和衡谷差不多大的样子,有着完美的身材体型——没错是**;不过她的言行总让人觉得其背后笑里藏刀——没错是腹黑。长相很乖巧漂亮,身上的和服有着令人看着就眼花缭乱头脑发晕的繁杂花纹,衡谷注意了一下,是很多只眼睛的图案——看起来有点渗人。

她带着他们在桦树林里走了没一会儿,就到达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素衣所说的“几户人家”其实应该是一个小村庄。这里的妖怪说起来衡谷还是知道的,翻翻一些书籍里就会有所知晓。看起来能幻化成完整人形的妖怪也不多,这里的妖怪大多穿着粗布或者简朴的和服,独眼,无耳什么的各种奇特长相都有。这样看来衡谷倒也觉得自己看起来还挺好看,至于身边这几个颜值爆表的妖怪,他只能呵呵了。

“觉小姐,今天的客人有点多呢!”

有点点矮小的,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跑到了觉的面前,笑嘻嘻的说着;手里抱着毯子,又转身递给了崆冉和群青。看来对身体不太好的女性也很照顾——虽然自己没有但是衡谷还是没觉得什么。

“那个,请问我们……”

崆冉很礼貌的对觉问道:“我们是要在这里留宿吗?”

“您说呢?”觉眯着眼睛看着崆冉,脸上那腹黑的笑容一直没有改变“难不成连夜赶路?”

“……嗯,就这样吧。”崆冉的脸抽了抽,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觉对他总是在使用敬语,衡谷虽然不知道崆冉的原型是什么妖怪,不过黄昏时袭击他们的妖怪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天狗;那估计崆冉和阿折肯定也是大妖怪了。

跟着小女孩去了要住宿的房间,衡谷不停的观察着身边的环境。这是这个小村庄里最大的房屋,环绕着建筑起来的院子;庭院中央有池塘,看起来很清静安宁;不过从大门玄关一路走进来,很多房间里都点着灯那就看来这院子里住的人还蛮多的。小女孩带着群青和衡谷进了一个房间。

衡谷愣了愣,忙指着自己朝女孩解释着“那,那个,我俩睡一个房间吗?!”

“是的吖。”小女孩睁着大眼睛微笑着看着衡谷。

“可,可是她是女孩子啊。”衡谷尴尬的笑着“不能分开睡嘛?”

女孩似乎是在思考一样的抚着下巴认真的样子,不过两秒再次抬起头看着他。

“先生!为什么您会有这么多的要求呢!您要是觉得会发生些什么,那也得看您打得过这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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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群青已经走进了房间,她一句话都没说就径直打开了房间里通向另一座庭院的门,然后坐了下来。

衡谷向小女孩道了谢,就只好乖乖地进了房间。

“衡谷,”群青背对着衡谷,声音沉稳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要让你和我睡一个房间吗?”

难道是因为这些妖怪良心经营,帮助未婚男士成功寻觅真爱?!

看衡谷不出声,群青知道一定是又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了。满脸黑心的叹了口气转头瞪着他。

“你看这院子里住的人,灯火通明就证明都是些活跃的人。”她眯着眼睛表情严肃“因为这里算是浜原的中转站,所以毫无疑问在这里留宿的妖怪肯定几乎都是修行者。”

那就是说这里很有可能会有一些危险人物,衡谷认真的点了点头。

转念想,崆冉肯定得保护千露,自己肯定也只有和群青在一起才是安全的;虽然不知道阿折到底跑哪去了,但是能确定的是肯定今晚上会不好过。

“之后我在哪你就要跟着我,不然很容易会被其他修行者盯上。”群青边点燃香炉边说道。

这里的环境还不错,衡谷并没有敏感的闻出什么奇怪的味道,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屋子,就连发霉的味道都没有;偶尔还有庭院池塘中盛开的莲花的清香。当然还有些微传自院子外,露天庭院里那些妖怪喝酒唱歌的声音。

就像是穿越了时空到了古代一样,衡谷枕着手躺在榻榻米上望着天花板;再次开始了发呆的晚上,因为估计了一下现在的时间起码得是11、2点了;忽然脑海中有那么一种感觉,似乎自己生前的话这个时间应该是睡觉了。就算是在驿站的那几天也是很早就睡了。今天真是疲劳的一天。

群青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的样子,认真的坐在一边翻看着包裹。是他们出发时小靥给的包裹。

“那个,我一直很好奇那个包裹很重要吗?”衡谷指了指那包裹“虽然我这么问有点没礼貌,但是我真的好奇很久了。”

“凡人,你真是愚蠢。”群青嗤笑了一声,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一种……少女的红晕?!“这可是意义深重的东西。”

我去去去去去不是吧!衡谷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无数只猫给挠了一样,为什么群青在这个时候忽然脸红了啊喂?!

“那个……”

“所以你少废话啊!”

群青站起身猛然将一块又冷又硬的东西摔到了衡谷的脸上!就算颜值不高也不能这样作践别人的脸啊喂!衡谷捂着脸吃痛的哼哼了几声,拿起了那块东西看。

这是一块黑黑的东西,方块状;闻起来还怪怪的,衡谷皱着眉看着群青。

“咳,这是明生哥用来辟邪的东西;你是亡魂——在地府到处走的话太吸引妖怪了,就算我一直保护你也很麻烦。你带在身上就可以多少去除一些身上的味道了。”

原来又是个开挂一样的东西啊,衡谷微笑着乖乖放进了自己外套的包里。

因为没吃晚饭,群青答应和衡谷一起出去找点吃的。因为现在是依靠崆冉他们而留宿了这里,所以还是在这之前去找崆冉。

“哈?”

崆冉推开门的时候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两个,穿着刚换上的浴衣。手里还拿着刀。

这是要准备打架的节奏吗……

衡谷小心翼翼的转头望了眼庭院,似乎其他房间的客人都安静了下来。但还是灯火通明,他又转头看了眼玄关。

觉正在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玻璃小瓶,他眯起眼睛仔细的看着,那瓶子里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发出了微小的,铃声。

衡谷冷着脸看着她的背影,如果没猜错的话……一开始听到铃声,自己的失魂应该能证明——觉的目标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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